愛流浪的小笨貓

10.

我早上匆匆刷牙洗臉完，拿著吉他和一個包包走下樓梯，二月跟在我後面。今天社團有集訓，必須趕到台北車站一趟。

「小丁！妳要去哪？」那八婆從廚房衝出來阻止我開門：「今天是妳爸回家的日子！妳哪都不能去！」

我瞪她一眼，她又不是我媽管個屁阿？！

二月在我身後握著我的肩膀：「小丁，放輕鬆，妳也很久沒見到妳爸了。」

我咬著牙，走進一年沒幾次會踏進的客廳，把吉他重重摔在沙發上，不看她一眼，坐下。

她走進廚房，似乎在做給我爸吃的菜。

她到底是怎麼從我氣質老媽搶走我爸的？狐狸精！自以為會做菜就很了不起一樣，不要臉啦！

「小丁，」二月坐在我旁邊：「妳好吵……。」

我瞪他一眼，又礙到你了？

「我聽的到阿……。」他閃亮亮的眼神又出現了。

裝什麼無辜？我噘著嘴。

「要不要……彈吉他給我聽，當作消遣時間？」

我沒多說什麼，靜靜把吉他拿出來，想著要彈哪一首給他聽。耶？我幹麻那麼聽話？我的手是怎麼動的？！

「來一首張棟梁的……」二月眨眨眼：「小烏龜，聽過嗎？」

「當然，那是去年偶像劇的歌呢！」我微笑：「而且，我還蠻喜歡的，有特別去練這首。」

我試了一下音，看了一下二月，他每天都穿著成功制服，不是他不洗澡，而是他這個”未來”來的人根本不用洗。跟成功男孩交往是我遇見葉綺時的夢想，他們的制服有一種魅力讓人想接近，包刮蔡志忠，曾幾何時，我都忘了二月也是穿這身制服的人？只因為他和我接觸的距離實在太近，我才沒去在乎他吧……我只把他對我的好視為理所當然，偶而，對他的到來產生疑惑。

我笑，帶著心酸，唱起了這首我愛的歌：「lalalalalalalalalalalala~這首歌要給一個人……。」

小烏龜
作詞：游家豪　作曲：廖世傑　編曲：小安　演唱：張棟樑
la~~~la~~~　這首歌要給一個人

歌聲代替語言　深情只增不減

那一刻吻她的臉　地轉天旋

愛的感覺　比櫻桃更甜

雙眼放送閃電　能超越極限

讓人忘了季節　愛成了經典

為她付出所有愛戀　要你永遠是我的小烏龜

我愛你　每一天　hu~~~ho~~~

la~~~la~~~　這首歌要給一個人

歌聲代替語言　深情只增不減

那一刻吻她的臉　Oh~地轉天旋

愛的感覺　比櫻桃更甜

雙眼放送閃電　能超越極限

讓人忘了季節　愛成了經典

為她付出所有愛戀　要你永遠是我的小烏龜

我愛你　每一天　hu~~~ho~~~

要你永遠是我的小烏龜　我愛你　每一天

愛的感覺　比櫻桃更甜

雙眼放送閃電　能超越極限

讓人忘了季節　愛成了經典

為她付出所有愛戀　要你永遠是我的小烏龜

我愛你　每一天

最後一句，我的眼淚掉了下來，二月驚慌的問我怎麼了，我只問他一句：「你什麼時候會回去你口中說的未來？」

他沉默，十分鐘後，他才用顫抖語氣反問我：「幹麻這麼問？」

「因為我愛上你了……。」我說出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的答案。

時鐘尷尬的走動，我開始懊悔一時音樂的氣氛說出這句話，最重要的是竟然是我先告白？！這首歌還是要讓男生唱給女生聽的！性別顛倒了啦！

他呼出一口氣，很認真的告訴我：「妳不能愛我。」

為什麼？

「因為我是妳兒子。」

為什麼不能愛上自己的兒子？

「就是不能！」他的口氣變的嚴厲：「沒有人能愛上自己的……」

但你根本沒證據你就是我兒子！他還沒說完，我馬上打斷他。

看來，二月覺得跟我辯也是無用，乾脆撇開頭不理我：「反正我不會愛上妳。」

我胡亂的撥了幾下弦。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愛二月？還是只因為這首歌？誇張的是，二月是個只有我看的見的人，說不定哪天就消失了……。我懷疑，要是我真的愛上二月，會有好結局嗎？我已經被傷害太多，太勇敢的愛是否帶來更大的傷害？二月陪伴我度過不愉快卻又是不容置疑的……。

「二月，」我開口：「你是不是因為到時會消失才不希望我愛你？」

二月低下頭保持沉默，我看不到他的眼神……。

「既然這樣……把我剛剛說的話忘記吧！」

被傷透的心，我勇敢不起來，二月本來就是我不該愛的人，只好欺騙自己真正所想要的……所想要的？難道我是真的愛他嗎？

我抬頭看著他，不知何時，他也正看著我，我的眼淚，不爭氣的滑落。

「對不起……，」二月用他溫暖的手擦乾我臉頰的淚水：「我只想妳幸福。」

假如我得不到愛還能幸福嗎？

「總比傷害來的好。」

我很不勇敢，對吧？

「不！妳很勇敢，妳有一顆最真誠的心，說出內心話的勇氣。」

那天中午，那女人煮的很豐盛，全都是我爸愛吃的菜，但我爸終究沒有回來，他臨時又接到紐約客戶要跟他開會的訊息。

我並沒有吃那些菜，看到女人默默把菜放進冰箱，我有點可憐起她，她也許並不是搶走我爸，而是我氣質老媽自己受不了孤單跑走了也說不定。那時的我顧著忘掉美恩，拼命唸書，根本不在意家裡是不是只剩我媽……，甚至，新養的小狗也是那時走失的。

我和這女人，是不是一樣？都得不到愛？

我甩了甩頭，把這想法甩掉，拿起吉他，沒多說什麼走出門，拿起手機，跟社長說了一聲我晚點到，走進捷運站往台北車站。二月，只是跟著我。

集訓我上的心不在焉，而且我到的有點晚，大概去一兩個小時就結束了，不太想要那麼早到家，在家，就只能跟二月單獨相處，那會是很尷尬的局面。

「欸！妳今天怎麼了？」翔跑過來問我。今天學姐叫我們上台成果驗收，我表現的差勁很多。「不會是昨天的事吧？」

「不是啦！只是心情有點不好……。」我勉強撐起一絲笑容。

這時小呆也跑了過來，她這白痴帶著大包小包，不知裡面都帶了些什麼。她開心的說：「我們等等去地下街吃飯好不好？」

我馬上附和，能晚點回家總是好事。翔看著我，也跟著答應。

我們一起去吃八方雲集，小呆很慷慨的請我們喝玉米濃湯。

「妳今天零用錢很多喔？」我問。

她很開心的咯咯大笑：「因為等等我要去賣這袋雜誌啊！」說完，還拍了拍她那些袋子。

小呆常常買了一堆雜誌、漫畫，結果發現沒有收藏價值，就會拿到台北車站一家舊書攤賣。

跟小呆和翔在一起通常都會很快樂，不過今天的心情一直很低落，小呆很笨的沒發現（那是當然的！），猛誇舊書灘的老闆人是多麼的好，常常多給她很多錢。

我努力假裝很有食慾，把十個鍋貼塞進胃裡，剛好小呆她們都吃完，跟小呆道別後，翔和我一樣要搭捷運回家。

「妳今天真的怪怪的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？捨不得紅美恩？」還是翔敏銳。

我搖搖頭，剛剛吃那十個鍋貼，害我有點反胃，心情也就更糟。

「幹麻硬塞食物……明明什麼也吃不下還跟我們一起吃飯。」他拍了一下我的背，試圖讓我舒服一點：「小呆也真是的，都看不出來妳不舒服，還請妳喝那碗玉米濃湯。」

我感激的看著翔：「謝謝你喔……我只是不想那麼早到家。」

他疑惑的看了我一眼：「妳媽又發神經？」

「也算吧……。」

他抓了一下頭，看手錶說：「現在五點半，那……我們一起去貓空看夜景吧！」

我沒有多加考慮，點頭。

我們一起在忠孝復興站轉車，一路搭到木柵動物園。途中，多話的二月變的沉默，我開始後悔，那些話我不應該說出口的，關係變質不見得是件好事……，我只好忽視他的存在，閉上眼休息，剛剛的反胃還是讓我很不舒服。

「到囉！」翔牽住我的手往外走，我的手抽動一下，有點不自然。翔似乎沒發現我的異樣：「等下可以直接搭貓覽上貓空，附近有間茶館可以看到台北夜景，喝杯普洱茶對妳的胃比較好，不傷胃。」

「你對茶很有了解？」我還是不習慣被他牽著。

「貓空離我們學校近呀！所以常一個人到那喝茶，跟老闆也熟了呢！」

「真是個老人！別人都喝咖啡你喝茶。」

他笑了一下，說：「誰叫貓空都只賣茶。」

七月是很熱的一個月份，尤其還被一個人牽著，那個人甚至是個T，渾身不舒服，倒也不是排斥翔，而是而是……一種很怪的感覺令我害羞。

到了貓纜站，他突然轉頭對我說：「就這麼討厭被我牽？」

他……是不是有時候太了解我了？雖然並不是討厭被牽。

我傻傻的呆在原地，翔很認真的看著我。

「那為什麼小呆牽妳都可以？只因為我是T？」他的表情不只認真，還帶有點憤怒。

「不……不是這樣的……。」我想表達我的想法，苦於找不到適當的形容詞。

他沒再說什麼，放開我的手，排隊等纜車，不一會，換我們搭了，他跳上一個空的纜車，我默默跟在他後面，坐在他對面的位子。

本來一路沉默的二月這時開口：「只有喜歡妳的人才會介意牽手被妳討厭。」

你又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了？

「當然知道！因為……。」二月把原本要說的話吞回去。我就是討厭他這樣。

你永遠都不信任我，永遠都藏了一小塊秘密給自己。

「因為有些事小丁知道了，反而會帶給妳傷害……。」

少自以為保護我了！！

我盡量不去瞪二月，因為翔在看我。

為什麼？我一直想對二月發脾氣，到底怎麼了？

「小丁……剛剛對不起，我不應該對妳兇的。」翔說。

我尷尬的微笑，表情有點僵硬：「沒關係！」很怪，最近跟翔相處假如沒有小呆在旁邊，氣氛會很僵，是我的錯嗎？

我們又陷入沉默。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，我望著窗外的漆黑，這是我第一次搭貓覽，不過我一直靜不下心……。

有兩個令我心亂亂的人在這個纜車內，難道翔是真的喜歡我嗎？我是沒有覺得噁心，只是我不想把友誼變質……，我很喜歡翔，不過是朋友的那種喜歡，他鼓勵我，在我難過的時候。沒有他我會不快樂，因為他是我生命不可或缺的朋友呀！

到了貓空站，翔裝做沒事牽著我下車，我們出站後，往右轉走了一小段路，來到一間茶館。

茶館沒有特別的裝潢，不過後院倒是可以看到一大片台北夜景！那裡陳設大理石桌椅，可以在那泡茶看夜景。

「今天帶朋友來喔？！」老闆娘熱情的招待我們：「一樣是烏龍？」

「喔！烏龍不用了！換潽洱，我這個朋友胃不舒服。」翔帶我到一個角落坐下來。

其實我一呼吸到山上新鮮的空氣，胃舒服了一大半，我只是心情不好反胃罷了，雖然現在思緒一樣亂，不過貓空有讓人輕鬆的魅力。小時候，我爸還沒那麼忙，我們全家有來過貓空泡茶，那是認識美恩之前的事……好遠的回憶喔……那時的我才小一，不過已經野的不像話，泡茶是一個很靜態的活動，我趁老爸老媽在聊天，跑到那間茶館的院子打鳥，對，就是用小石子丟鳥！很不湊巧的，把人家的玻璃打個大洞，我爸我媽連聲說對不起，賠了一筆玻璃的錢之後，從此不再帶我來貓空。

想到這裡，我很白痴的噗喫笑了一聲。

「怎麼了？」翔問。

「我想到小時候的事。」我把那段往事告訴他。

「妳真的好暴力！」他聽完後的第一個結論。

我給他一個爆擊，嘟著嘴說：「現在不會了好不好！」

翔對我作一個投降的姿勢：「好好好~妳現在最可愛囉！」

他對我微笑，這時老闆娘把茶器端了過來：「妳們的東西來了~」

翔熟練的用熱水洗杯子和茶壺，然後把茶葉夾進茶壺用熱水沖泡。

「你為什麼都一個人來？怎不找我們呢？」我暗暗佩服翔的熟練，跟我爸以前做的步驟一模一樣。

「因為心情不好的時候適合一個人來這。」他淡淡的說：「尤其又是因為某個女孩。」

我想，他的女孩就是指我們口中說的男孩吧？會是指我嗎？

「那個女孩偏偏又是我最不該愛的人。」翔把第一道茶倒掉。「第一道茶有茶渣不能喝。」他補充說明。

茶渣啊……泡的茶有些部份是不能喝的，那愛情也有得不到的時候吧！命運捉弄人，總是愛上不該愛的人，或者得到一場失敗的戀愛，但回憶可以保存，得到一絲絲成長，那是愛情最可恨也最可愛的地方……。

「小丁……，今天應該是帶妳來散心的，我知道我不該讓妳心煩，但有些話我好想說……，」翔盯著我，說：「我每天都在重複這些話，我真的好希望妳知道，但我沒那份勇氣，我怕……我怕啊……。」我看見翔的小茶杯滴入屬於他的淚水：「我好怕妳會永遠離我而去……好想說，又只能放心裡……對不起……我不該這樣的！」

忽然，翔用一隻手捂住臉而哭，我看的呆了…...這個景象，好熟悉啊！直到他的啜泣聲傳到我耳裡，我才趕緊拿衛生紙為他拭淚：「我會永遠待在你身邊的，但我希望你能放的下……我們一直都會是好朋友……。」

「妳太殘忍了，小丁，」翔哽咽說著：「我很愛妳，真的！」

這時，我想到了二月，隨即站起身：「對不起……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！不過，我不會因為你這句話而改變我對你的觀感，我相信你就只是愛上了。謝謝你，因為你比我還有勇氣，你比我更敢於追求自己的愛，就算知道自己會失敗，你激到我囉！所以我也想勇敢一下！」

我拿起包包和吉他，留下錯愕的翔。

只要翔你不改變，我還是可以當你的好朋友喔！你一定可以找到自己更愛的人。

現在九點，我搭上貓纜回去，在纜車上，二月換成坐我對面。

「翔都那麼勇敢了，那為什麼我還不能愛你？」我口氣堅定的對二月說。

「就算注定會受到傷害？」二月反問我。

「至少曾經擁有過。」

窗外下起茫茫細雨，我把自己的臉龐接觸窗戶，一種冰冷感襲上身。

「為什麼夏天還下雨呢？」我突然這麼問。

「因為這裡是山上。」

「就像我明知不能愛你還偏偏愛你一樣，就只是因為這是愛……，假如……你當初別對我這麼好我就不會喜歡你了！」

「……」

回到家，女人很稀奇的沒罵我，我拖著疲累的步伐，走回我房間。

吉他隨地一放，鑽進被窩。在平地還是下著雨，我是不是做錯事了呢？二月持續沉默，我不習慣這樣的他，假如我不說那番話，我是不是就能擁有那份不該有的幸福？有對有錯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