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流浪的小笨貓

16.

這感覺很像差點溺斃被人救起來一樣，我猛烈的吸一大口氣，鼻子嗆的很嚴重，腦子要爆開一樣頭痛欲裂，眼前霧茫茫的，我敲了幾下頭，讓自己清醒一點，因為我想釐清一件事。

這裡是哪裡？

用手撐住地板站起來，空無一物，沒有任何東西，連太陽都沒有嗎？我這樣一想，一瞬間，我的眼睛好像被針扎到感到刺眼，遠方出現了陽光！

發生了什麼事？我怎麼會在這裡？我努力回想。

那天一早醒來，發現二月不見了，我很著急的四處找他，跑到樓下，同時發現另一件令我驚恐的事，那個女人又回來了！我不敢想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，大聲尖叫要女人滾離這房子，要我真正的媽媽回來！我把她廚房能看到的東西都砸碎，女人被我嚇呆了，溜出去打電話找爸爸求救，於是，氣質媽媽回來了，她要我冷靜下來，帶我到外面的咖啡店把話說清楚。剛開始我只是一直哭一直哭，媽媽沒有一絲不耐煩，她靜靜的等我哭完，我才用沙啞的聲音慢慢說完這些故事，當然，我有先叫媽媽別發出疑問，我不想被中斷……就像我一點都不想中斷跟二月相處的時光啊！

等到故事說了一段落，我點的摩卡都涼掉了，抬頭瞄到店裡的電子鐘，這才發現今天是2007年？民國96年？甚至是2月22日？！我不可置信的站起身，直盯著時鐘，這、怎、麼、可、能？這時，我想到，是這天遇到二月的，看了一下時間，離二月出現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，我懷著一絲希望，奔出門外，不管媽媽的叫喊，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，我要找到二月！

不清楚自己跑了多少路口，沒命似的向前衝，也管不了是不是綠燈了，沒想到，碰的一聲，劇烈的疼痛襲滿全身，我感覺到自己飛了起來……。

記憶，到此結束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那麼，我應該是要在醫院才對？可是可是……現在的我好無助，沒有二月的生活比我想像還可怕，我就像失去了空氣，窒息卻又活在這世上……沒有半點東西陪在我身邊，只剩那該死的陽光！耶？陽光？假如我想著二月，他就會出現了嗎？這幾乎是我最後的希望了！

二月……二月……二月……，我在心中不斷默念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，這個空間仍沒半點動靜，就當我急的眼淚要奪框而出時，遠方出現了一個黑點，那黑點越來越大，越走越近。

「小丁……。」

不等他說完，我往他懷裡撲去，用力捶他一拳：「你到哪裡去了？！」我的眼淚像關不住的水龍頭，不能克制自己。

「我不能沒有你，我不能沒有你，不要丟下我？好不好？好不好？」我不斷這樣重複，把二月抱的更緊了，深怕他會再次離開我，我也終於把心中積藏已久的話告訴他，我知道了，失去一個真正所愛的人會是這樣痛苦！我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一片血來，二月慢慢把我的頭抬高，直視他。

「我沒有離開妳……記的嗎？我一直都在左心房，想我的時候就敲敲妳自己的內心，今天你過的好嗎？我也會回妳，喂？會家暴的小丁要好好照顧自己喔！我過的很好很好。」

「我不要我不要……我想要你真的存在我身邊……。」

二月用手擦掉我臉龐的眼淚：「對不起……。」

「難道就沒有轉圜的餘地嗎？」我用力抓住他左肩，發現他今天不是穿成功制服……。

「從一開始，就沒有餘地……。」二月少了他的無框眼鏡，眼裡有許多落寞，他的樣貌逐漸變的不是我所熟悉的他，而是，另一個他？

「妳猜到了嗎？」二月……不！是”他”苦笑著說。

「你……你……？」我退開幾步，逃開他的擁抱，為什麼？為什麼是他？

「對不起……這麼晚才告訴妳，希望妳相信這是被迫的。」

「美……美恩？」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原本的二月換化成我小時候的那個美恩，他長高了，金髮沒有小時候的長，藍眼仍是那樣明亮，我摀住自己的嘴巴，不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。

「所以我愛的二月，一直都是美恩你？」

他輕輕的點頭，這時，有另一個人走靠近我們，他有些面熟，一時之間竟然也想不起來。

「他是邱克弘，那次在翔家看分班結果，小呆有跟你們做介紹。」二月……是美恩！他幫我解釋。

「丁鬱音，我們又見面了。」邱克弘微笑跟我們打聲招呼：「妳現在仍有疑惑嗎？」

我對他的態度感到厭惡，他應該就是要帶走二月，也就是美恩的人吧？他憑什麼？！

「請不要討厭我，我有充分理由可以帶走美恩。」邱克弘的語氣轉為冷淡：「你們能相處一年已經是種恩賜了，美恩，你自己跟她說。」

美恩抓抓頭，我很不諒解的望著他。

「小丁……其實我早就死了……。」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「你？你？」我再次感到震驚。

「妳還記的我小時候跟妳說過，我媽是愛滋病去世的，我哥會過世也是因為被遺傳到，而我……當時出國就有隱約覺得自己會發病，果然沒多久，我就被驗出來有愛滋病的遺傳，所以我才跟妳不連絡的，我撐了3年多才在美國死掉，然後……。」他眼神望向邱克弘。

「然後他遇到了我，妳知道牛郎和織女的故事吧？我就是傳說中的牛郎。」邱克弘語氣冷淡的說。

我的臉有點冏掉，總覺得有色色的感覺。

「不要亂想！我和織女要相會需要一種能量，也就是戀愛的力量，每百年這能量就會缺少，所以我必須找一個能量強大來源者，」邱克弘說：「所以我找上了他，妳都不知他當時多麼捨不得妳，假如我讓你們戀愛一陣子，就足夠今年我和織女相會了。」

美恩紅著臉低下頭：「小丁……真的很對不起妳。」

原來……。

「當然，我讓他用別的軀殼跟妳見面，這樣才不會有不必要的誤會，而他消失的那天，我讓時間倒退，彌補妳這段期間因為跟美恩相處的損失。他這死小子，我都讓他見妳了，他剛開始還一直矜持不跟妳談戀愛，所以我那時才會出現，最後他送你的生日禮物也是我幫他用的。」

「你不覺得你很自私嗎？」我瞪著邱克弘：「這叫什麼恩賜？我很感謝你讓我跟美恩再次見面，但是你根本把我們當作洋娃娃耍弄！你只為了跟織女見面就要每百年跟人類開玩笑？！」我用力揍邱克弘一拳，他來不及防備被我揍倒在地：「搞什麼搞什麼？！」

「碼的！打屁啊？」邱克弘摸著自己紅腫的臉：「好心被狗咬！反正你們剩十分鐘獨處的時間，等一下妳就要回妳的世界了！」他惡狠狠的吐口水在地上，往別處走去，消失不見。

「搞什麼……。」我蹲下身，用力揍著地上，憤恨的眼淚流出：「你怎麼可以一直騙我？」

「小丁……。」他試圖要抱起我，被我一手甩開。

「混蛋！」

「小丁……別這樣，最少……我們還多擁有了一年的回憶，人只要幸福過，將來能說不幸福嗎？」

「那為什麼是我？為什麼我不能跟普通女孩一樣擁有真愛？」

「妳知道嗎？人類幾乎是錯過真愛，真正擁有的沒多少個，妳想想，現在誰結婚後還真正幸福的？至少妳曾經擁有過啊……。」美恩把我抱著，這次我沒有反抗：「要好好活著喔……，我們的回憶，一直都在。」

美恩輕輕在我嘴上啄了一下：「還有，其實那次妳發燒的藥是我幫妳配的。」

我用力抓住他的手，不安的看著他：「真的不能留下來？」我不想放開啊……。

他點了一下頭：「我相信小丁能放的下……妳不是還有很多夢想嗎？妳不是還有很多朋友嗎？趕快回去吧！很多人都在等妳呢！」

我看著他的雙眼，曾經握住的雙手成了光芒，慢慢，從我眼前，消失，瞬間，我墮入黑暗之中。

睜開眼，我看到有一個穿白袍的醫生疑懼的看著我，旁邊還站著媽媽，紅腫的雙眼顯然哭過。

「我……在醫院嗎？」我拔掉蓋在鼻子上的氧氣罩，悶悶的溼氣怪不舒服的。

「小丁？妳怎麼？」媽媽的眼裡充滿喜悅和驚訝，她摸了一下我額頭：「有沒有哪裡不舒服？」

我無力的搖頭，覺得有點累。

「醫生！」媽媽用顫抖的手握住我，回過頭叫。

醫生才回過神來：「等一下幫妳排斷層掃描，檢查看看有沒有哪裡出差錯。」一說完，他就走出病房，不時轉頭用疑惑的表情看我，嘴裡還喃喃唸著：「怎麼可能？」

「媽......發生什麼事了？」

「妳昏迷了一年啊……。」

媽媽的長髮剪短了，身材明顯的發胖，皺紋多了好幾條！一年裡，我從前的氣質媽媽就變成了這樣？我不禁責怪自己……，我不應該只為了二月而傷害那麼多人，怎麼可以那麼自私？

「妳跟二月後來怎麼了？」媽媽突然這麼一問，使我有點不知所措。

「妳相信我說過的二月？」

「不相信自己的女兒還要相信誰？傻孩子……。」

「都沒事了……一切都過了。」我把臉靠近媽媽的手，緩緩的睡去。

其實，我一點都不知道將來要怎麼辦……要怎麼過去呢……？

我不到兩天就出院了，才知道原來我爸和我媽還沒復合，只好先暫住媽媽家。

這時，我媽開車載我從醫院離開，車外下著毛毛雨，雨水打在車窗，留下弧形的滑落痕跡。

「小丁，媽媽很沒用吧……連跟妳爸複合都沒做到。」媽媽手握方向盤，語氣有些自責。

「最少妳很關心我。」我搖搖頭否定媽媽的言論。

過了幾天，那個女作家來拜訪我，剛開始她的臉色盡是冷淡，直到我告訴她我醒過來前發生的事，她才眼睛瞪大的望著我。

「好戲劇化！」她啜了口咖啡：「我會把妳的故事排在優先完成的選項，出書的時候再通知妳。」

我也順便拜託她尋找美恩的資料，不出幾天，可能是她也想查證的關係，她就打電話過來。

「他真的在美國一年多前就死於愛滋病，」電話那端女人說：「妳還好吧？」

「沒事。」我嚥下眼淚，說。

我只帶了悠遊卡和一張100元鈔票回老家，幸好家裡沒人，我回到自己的房間，摸了一下二月以前常用的掃把，翻了一下他常讀的小說，從書包找出那本我討厭的孟子，衣櫃裡拉出他曾睡過的睡袋，癱坐在地上，手指隨到處都是我們相處過的回憶，啪啦，一滴淚珠掉到地板，我用力揉眼睛，不讓自己哭出來。我走出門，先經過了公園，大樹還在，沒有蠟燭，更沒有他，我再往信義華納走去，點了一份馬鈴薯，但吃不下去，我對著自己的左心房說：「給你吃，好嗎？」

我用徒步的走去國父紀念館，回到放過沖天炮的草地，回到擁吻過的那裡，現在的我，神情應該很呆滯吧？我找一個公園椅坐下來，默唱著：「愛的感覺，比櫻桃更甜，雙眼放送閃電，能超越極限，讓人忘了季節，愛成了經典，為她付出所有愛戀，要你永遠是我的小烏龜，我愛你，每一天……每一天……。」

回應我的是無聲，我站起身，努力嚥下想哭的感覺，坐了公車到貓空，但我沒進去茶館，只是在門口說了一句：「該放下來，是嗎？遇見是命運，愛上你是命運，沒有錯與對，那我……，」眼淚又掉了下來，揉也揉不掉「翔要我在這裡找到我要的東西，我知道我找到了，那是份能永久存在的回憶啊！」「我要好好活著，我會好好活著，謝謝你，二月……，」「謝謝你給我這麼美好的記憶。」

我蹲坐下來，真的一切都，結束了。

陽光暖暖的照在我身上，二月，今天的天氣，很好呢…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