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流浪的小笨貓

3.

大概十月中旬，我們吉他社學姐和成功吉他社一起辦迎新，這是我在景美第一次假日的大型活動，而且又是和別校一起，加上學姊的大力宣傳，沒去參加就太不夠意思了。

「小呆，妳要去迎新嗎？」社課完，我們三人一起回家，在公車上我問她。

「我那天剛好有事，怎麼了？」

哇靠！原來小呆是這麼不夠意思的人。

我又轉過頭問翔：「你應該會去吧？」

「不太想。」翔搖搖頭。

「你們幹麻都不去啊？」難道真要我一個人去？

「我討厭男生。」翔很直率的說出原因：「難道妳要去？」

「是啊！這樣都沒人陪我了。」

這個壞消息讓我去迎新的意願動搖好久，我把迎新的報名表拖到過期都還沒交，直到我的直系學姐（她剛好是吉他社的公關）來關切我。

「學妹，為什麼妳不想來迎新呢？」學姊一副委屈的表情，好像我欺負她一樣。

在這種情況下，我只好答應要去迎新，一回到家，整個就是後悔嘛！假如沒有熟人陪我去，感覺好無聊的樣子。

應學姐的要求，我背著吉他在這天來到政大門口的麥當勞，順便買了一個香雞堡當早餐，大家幾乎都有認識的人一起來，形成一團一團的人群，我顯得好孤單啊！一個人站在角落啃著香雞堡，埋怨學姊的遲到。

「早安！」我身旁突然出現一個人，嚇的我撞到麥當勞的玻璃：「我有那麼恐怖嗎？」

我仔細一瞧，他也背著吉他，穿著簡單的襯衫搭上黑色薄外套，頭髮刺刺的，卻不做作，他正微笑看著我：「妳的鼻子沾到沙拉了。」他遞給我一張衛生紙。

我迅速接過衛生紙，低下頭擦鼻子，丟臉丟死了啦！

「謝謝。」其實我內心真正想說的是一大堆髒字，搞什麼？嚇到我還要跟他說謝謝？！

「要我幫妳丟衛生紙嗎？其實是我不該嚇到妳的，不過妳也太認真吃漢堡了吧。」說這些話的同時，他已經幫我把衛生紙丟到旁邊的垃圾桶。

「你說錯了，我不是太認真，而是在發呆。」看在他這麼有禮貌的份上，我就原諒他囉！

他咧嘴一笑：「我叫蔡志忠，請多指教。」他把手伸出來。

「我叫丁鬱音。」我們握了手，他的手，很溫暖。

「妳一個人來嗎？」

「恩，你呢？」我遠遠看見穿著紅色活動服的學長姐們走了過來。

「本來是有人要陪我來的，看這樣子，她應該是爽約了。」他的眼眸有些落寞，我也不好意思繼續問下去。

「學弟學妹們，集合囉！」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學長大聲吆呼。

接著，學長姐帶我們走進政大，爬了好長一段上坡，我和蔡志忠從國中聊到高中，然後我才知道，爽他約的是他女朋友，我們學校的，也是吉他社。

「我和她是國中同班同學，算是那種打打鬧鬧的朋友，日久生情變成男女朋友的。」他說。

背吉他走這段路實在有點累，好不容易走到教學大樓的廣場，學長姐停了下來，然後玩幾個遊戲，要我們認識大家，隨機分了6個小隊，我和蔡志忠同組。

迎新的本質是用遊戲來學吉他，而且認識一下友社，印象深刻的是，到情歌單元時，學長姐硬性要求我們兩個兩個一組，一定要一男一女，害我很尷尬的找了蔡志忠，看他的表情，應該也同樣尷尬吧！

「男生要主動點！」一個學長走經過蔡志忠，很誇張的握拳激勵他。

接著，每組散落在角落，我們被要求彈一首情歌給對方聽，當然，要男生先彈囉！他抓了一下頭：「我彈的不好還請多包含。」

「你的心情總在飛，什麼事都想去追，想抓住一些安慰，」他的聲音溫柔的像我小時候去過的美濃花田：「你總是喜歡在人群中徘徊，你最害怕孤單的滋味。」這時很多學姐注意到我們這組，沉醉在他的歌聲中。

「你的心那麼脆，一碰就會碎，經不起一點風吹，你的身邊總是要許多人陪，你最害怕每天的天黑，」我克制不了心跳，這……是什麼感覺？怎麼會甜甜的？

「但是天總會黑，人總要離別，誰也不能永遠陪誰，而孤單的滋味，誰都要面對，不只是你我~會感覺到疲憊~，」他就像對著最愛的人唱歌，滿滿的感情，卻又不會一次傾洩而出讓人感到壓力：「當你孤單你會想起誰，你想不想找個人來陪，你的快樂傷悲，只有我能體會，讓我再陪你走一回~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張棟樑-當你孤單你會想起誰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作詞：莎莎　作曲：施盈偉　編曲：郭小霖

「這樣就可以了吧？」他笑的很靦腆。

「學弟！你簡直是我們吉他社的精英嘛！」剛剛的激動學長這時又很激動的拍他肩膀。

的確，他彈的是流行歌，才剛開學，學長姐還沒敎的那麼深，可見他的吉它底子很厚，這樣讓我感覺有點壓力，我到底要彈哪首才不會讓學姊丟臉？總之，不能是學姊敎過的，這時，我看到了直系學姐，她給予我肯定的笑容。

我刷了一下音，然後活潑的跟著律動：「還記得那場音樂會的煙火，還記得那個涼涼的深秋，還記得人潮把你推向了我，遊樂園擁擠的正是時候，一個夜晚堅持不睡的等候，一起泡溫泉奢侈的享受，有一次日記裏愚蠢的困惑，因為你的微笑幻化成風，」很多學姐跟著我一起哼唱，這讓我更放的開：「你大大的勇敢保護著我，我小小的關懷喋喋不休，感謝我們一起走了那麼久，又再一起回到涼涼深秋，」

「給你我的手，像溫柔野獸，把自由交給草原的遼闊，我們小手拉大手，一起交遊，今天別想太多，」唱這首歌完全沒有壓力，當然，這首歌就是不能有壓力：「你是我的夢，像北方的風，卻正能幫我悠揚的哀愁，我們小手拉大手，今天加油向昨天揮揮手。」

「給你我的手，像溫柔野獸，我們一直就這樣向前走，我們小手拉大手，一起交遊，今天別想太多，」我直接轉入結尾：「嗚LALALALALA~像北方的風，卻正南方暖洋洋的哀愁，我們小手拉大手，今天加油向昨天揮揮手~我們小手拉大手，今天為我加油，捨不得揮揮手~。」

梁靜茹-小手拉大手

詞：Little Dose(陳綺貞) 曲：TSUIAYANO 編曲：陳建騏 製作人：鍾成虎

直系學姐衝過來抱住我：「學妹妳好棒！」

「彈的真不錯。」蔡志忠走過來說。

「你也是啊！」我敲了一下他的肩膀：「深藏不露！」

「妳這話的意思好像我看起來不怎麼會彈吉他？」

「恩啊！」我笑嘻嘻的望著他。

「妳也太直接了吧！」他的眼神直刺刺的印入我腦中，我愣了一下。

「怎麼了嗎？」他問。

「沒有。」我微笑搖頭，也不清楚自己怎麼了。

一整天的迎新，我學到了很多，遇到不會的部份蔡志忠都會敎我，等到迎新結束，有讓大家交換資料的時間，我和蔡志忠交換了及時通和手機號碼。

「我很少上線的喔！盡量傳簡訊就好。」我要離開前，特別交代他：「很高興認識你！謝謝你今天敎我這麼多。」

「OK的。」

「掰囉~。」我向他揮手，心底竟然有些……難過？怎麼了我？

但是，健忘的我很快忘了這種感覺，他抄給我的紙條也一直放在我的包包裡，我很徹底的忘記輸入到我的電話簿，就這樣到了十一月，天氣開始轉涼，我們副班長決定在第二次段考後安排升上高中的第一場聯誼！

我對聯誼是充滿期待的，開始興奮會交到多少『兄弟』，而且小呆他們也都要去，也就不會那麼奇怪了，但是在此之前，有件事重重影響我的心情。

「小丁，我可以問妳一件事嗎？」中午吃午餐的時候，小呆若有所思的問。

「恩？」我夾起便當盒裡的半個滷蛋吃。

「為什麼現在的妳和剛開學的妳完全不一樣？」

我聽到傷口被撕裂的聲音。

「耶？這問題我正想問。」我隱約感覺的到兩道目光直視著我，我不敢抬頭看他們，只是一味的用筷子玩弄另外半顆滷蛋。

我不敢回憶，到目前為止，我都還沒有勇氣面對那個令我國中變成異類的原因。

「我總覺得啊……剛開學的那個妳，不是真的妳。」小呆吃著她最愛的青椒說著，我不發一語，小呆什麼時候變聰明了？！

「小丁……有什麼事情說出來或許會比較舒服喔。」翔說。

「真的嗎？」我有點哽咽，是的，一切的種種又浮出我的腦海裡……。

美恩是個真誠的男孩，也是藏不住秘密的笨蛋，加上我愛欺負人的個性，我常常會偷偷翻他書包。

「靠！這什麼？」我翻出一盒……ㄜ……黃色黏稠液體。

「那是隔壁班的女生送的果凍。」美恩羞紅了臉說。

小六的我們，一起放學，偶爾，我會順便去他家教他國文，他家是普通的公寓，陽台種滿薰衣草。

「我媽愛這種花。」美恩和我坐在他家的大圓桌，這是他們的飯桌，也是他的書桌，他輕輕一望那些薰衣草，這樣跟我說。

他家的客廳除了圓桌還有一個小台電視，電視桌上擺滿雜物，有一大疊的醫學雜誌，我問他這是誰看的，他說是他。

「我想當醫生。」他的眼神充滿希望，和一絲無奈？

自從上了小六，我們都變的懂事了點，最少我知道了，愛滋病是很可怕的病，我卻沒因此遠離美恩，他是我的好朋友，我心底更有一個強而有力的聲音告訴我，千萬不能離開他！

我去他家說是敎國文，我根本也只是陪在他旁邊，他有寫錯字幫他訂正而已，他的中文能力進步神速到令我驚訝，講話就是一口流利的中文，再也不會夾雜英文了！

不過他變的沉默，我也不再問他家裡的事，他爸也從沒出現過他家，最少在我去的每一天是這樣的，自從上了小六，我們之間好像突然產生什麼牆壁，隔開了我們，有時氣氛悶到好想揍揍他，求他回到以前那樣，我想要他的笑容，那種開朗的笑容。

「我畢業後要離開台灣。」他繼續埋頭寫他的國文考卷，淡淡說出這句話。

我抬頭看著他，看不出他有什麼表情，心中寒了一下。

「不再回來？」不知道為什麼，內心酸酸苦苦的，我硬是把它吞下去。

「恩。」

「喔……。」

「謝謝妳，」他終於把頭抬起來，一雙藍眼睛雖有著疲累，但看的出來他這句話說的很誠懇：「謝謝妳一直陪伴著我。」

眼裡一溼，那該死的眼淚不斷湧出，我以後看不到你讀書的側影了嗎？看不到我們一起放學你的背影，你知道夕陽照在你的金髮上有多麼美麗嗎？你一直都背著側背書包，上面被頑皮的我用立可白寫滿對你惡作劇的言語，就算你變的沉默寡言，我也愛看沉默的你，難道連這一點我都要失去了嗎？4年的友情就這樣輕易的結束了？我好不甘心！為什麼他可以這麼輕描淡寫的說離開台灣就離開？

「我還要……」美恩語氣有點顫抖的說：「跟妳說，對不起……。」

「你到底怎麼了？」

「我會怕……我會怕跟妳說了，妳會瞧不起我，或者受更大的傷害。」美恩嘆了口氣，我凝視著他。

「4年的友情，算什麼？！」我幾近怒吼。

「……」

「到底把不把我當朋友？！」我緊握著拳頭，大叫。

「我早就不把妳當朋友了，因為，我喜歡妳。」美恩冷靜的說。

我傻愣在原地。

「就是因為這樣，我更怕妳離開我……。」美恩站起身來，把我抱的緊緊的，時間好像在那一瞬間停止了，似乎看的到空氣的凝結，一種奇怪的情緒在我胃裡翻騰。

「可是……可是……。」我說不出話來，支支吾吾的。

「我很沒眼光吧……竟然會喜歡妳這種愛罵髒話又野的女孩。」美恩放開我，有種欠揍的表情閃過去。

「什麼意思啊？！」我就跟以前一樣，給他一個爆擊！

我們相視而笑，好棒！就跟以前一樣，這感覺好懷念。

「看吧……妳就是有這種魔力，不管跟誰相處都不會有尷尬存在，我就是喜歡妳這點。」

「哼！」我別過臉，竟然感覺到生平第一個害羞！也順便把眼淚偷偷擦乾。

「好啦！反正……，」美恩說：「我回美國以後，還是會一直喜歡妳的喔……等我長大再回來找妳，等我好嗎？」

我轉過頭，看到美恩堅毅的眼神，有說不出的感動，雖然我不知道什麼是喜歡，但我知道他會回來找我的！我也好喜歡好喜歡和他一起回家、一起玩、一起看書喔！

「那你為什麼最近都變那麼安靜？」我有點害怕這一切都是夢，有點害怕美恩又回到那個沉默寡言的美恩。

「這個問題……，」不知怎地，我心裡竟然有點恐懼：「我可以自私的不回答嗎？」

我鬆了口氣，還是不要說的好，害怕竟然大過了好奇！我到底為什麼而恐懼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。

「那……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吧！」我開心的笑說。

我們變的比以前更要好了，美恩瞬間獨立起來，常常照顧我，我跟別人打架的時候，不在像以前幫我把風，而是幫我揍人，想當然爾，他是當幫倒忙的角色！

「我以後不打架了啦！」我幫美恩冰敷他臉上的傷口，許下從此以後我會變乖的承諾。

幾乎都是美恩在幫我擋拳，害我對他有點過意不去，同時因為一直思索什麼是喜歡這件事，害我有點趨向女性化！

「妳最近變的比較像女生了耶！」美恩用讚許的表情看著我。

「你想要爆擊嗎？」我向我的拳頭哈了一口氣。

「喔不！」他開始閃。

「那下次說話注意點。」我竊笑。

「那我順便說喔，」一抹微笑在他臉上：「妳留長頭髮會很好看，等我到時候回來可以看到這樣子的妳嗎？」

真是該死，我竟然開始預計上國中要留長頭髮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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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妳不是說她和第一個男孩沒有後續嗎？」女人停下揮動的手，問。

「這樣子比較有戲劇效果呀！」婦女頑皮的笑說。

「這應該是我來安排的，妳只需要把故事告訴我就好。」女人喝了口咖啡，不滿。

「因為我不相信所有用筆工作的人，」婦人說：「你們只會誇大事實。」

「所以妳也不相信我囉？」女人拖著下顎，歪著頭問婦人。

「當然。」簡潔有力。

「好一個當然，我喜歡，繼續說吧！照妳的感覺來講。」

婦人驚訝的反應不過來。

「怎麼？我叫妳照妳的感覺來說故事就好，但請務必相信我。」

「妳不生氣？」

「當然！」一樣，簡潔有力：「只要妳相信我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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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淚不停的留下，我彷彿已經忘記停止是什麼了。

「要等我，」美恩往登錄口走去，轉頭對我說：「妳這個傻女孩……別被其他人騙走了。」

他剛離開的幾個禮拜，我們都還有互通mail，有時我會講講最近新養小狗的壞脾氣，或敘述台北的夏天是多麼熱，雖然不能見面，但看到他的回信，我心裡是甜蜜的。

這是喜歡嗎？啊哈！我那時也不知道呢！只是我真的呆呆的開始留長頭髮，恨不得趕快長大，他就可以回來找我了。

8月，那天早上，我去新的國中註冊回來，我打開電腦，寫了封mail給美恩，滿心期待他的回信，第一天看信箱，沒有回，可能在忙吧！第二天，還是沒回，跟我一樣在忙入學的事吧；一個禮拜還沒回，醫生可能真的不好當，要多體諒他喔！我就這樣笨笨的等了兩個多禮拜，不安感好重，我忍不住又寄了一封，沒想到被退回來！

「別再寄信給我了，我會換新的帳號，因為我討厭妳！」美恩在信後面無情的加上這句。

我不懂什麼是喜歡，但我懂的討厭的意義！

「為什麼？」我回了，但直到現在，一直都沒有回音。

要開學的前幾天，我確定美恩不會再回信了，我一個人坐在床邊，不懂為何會這樣！你不是叫我等你嗎？你不是說長大要回來找我嗎？我好想你……我知道了，此時此刻的我，懂了，這是喜歡吧！我好喜歡你，雖然你上飛機的那一刻，我是笑著的，但我好難過，只是我不想讓你知道，純粹不想你笑我罷了！我不要你討厭我！我好喜歡你，真的！

臉頰溼溼的，眼睛哭的好腫，要是你看到現在的我，一定會大笑吧！但我寧可你笑我，我也不想失去你……。

「滷蛋好好吃。」

「蛤？」翔和小呆被我這天外飛來一筆打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。

「我說……魯蛋很好吃！」我笑了，原來，說出來的感覺那麼好！

「難道妳不難過嗎？」翔問。

「反正只要等他就好啦！我還是相信他會回來的呢！」

「妳還不放棄？！」小呆瞪大眼睛問我。

「我很喜歡他嘛……。」我噘著嘴，有點不好意思。

「別這樣說……人生的路還很長的……。」翔不經意的這樣說出口。

人生，是很長，只是這是承諾，且我真的好喜歡他……我甚至相信，總有一天，他一定會回來！

「要是他不回來呢？」翔認真的問我。

「……」我別過頭，繼續吃著我的午餐，似乎……有點食不知味。